[黠狐]
某村有狐女,人称二姑娘,容貌妩媚、妖冶放荡,媚人无数,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并不为害。
曾有人仰慕她的艳名,常常在她出没的地方徘徊,希求一见,终于见到,果然姿容迷人,更加上美目流盼,含情凝睇。此人摘花扔到她的裙角挑逗之,她微微一笑,正要拾起,忽然变了脸色,说:“您心怀恶念、为人阴狠,非我良缘。”飘然逾墙而去。
后来有两个书生借宿村头东岳庙读书,一个住在南边,与二姑娘欢好异常,一个住在北边,却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有一天,二姑娘来会南边的书生,来迟了,书生怀疑她与北边那人有染,开玩笑地说:“莫非你是‘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此句大妙,不可不默识之。笑。[注]是郭璞《游仙诗》里的句子。)
二姑娘笑着说:“你不因为我是异类而嫌弃我,我自然‘婉伸郎膝上’,‘女为阅己者容’。北屋的君子心如木石,我都不敢走到他身边去,更不用谈欢情了。”
书生说:“你去勾引他试试呀,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如木石。再说了,如果能打动一个心如木石的家伙,岂不是更有成就感。”(有趣的家伙。)
二姑娘说:“磁铁只能吸引铁器,对木石却毫无办法,这是气味禀性不同的缘故,即使勾引也没有动静,不过自取其辱罢了,我才不多事呢。”
这件事是作者的堂兄旭升所说,作者的父亲纪容舒也听说过,因为当时北边那心如铁石的老书生就是作者同族的长辈,人称雷阳公。纪老先生忍俊不禁地说:“雷阳公一介老副榜(中了“备榜”的举人),八股文章之外什么也不知道,但心地异常诚实质朴,所以狐妖魅不敢靠近。由此可知,一切妖魅惑人的事,追究原因,都是因为人先萌生了邪念。”
(服了,又一个艳情故事被纪老先生变成了道德文章。我却是替雷阳公可惜,二姑娘真可人也。)
[痴鬼]
作者的外祖母的娘家姓曹,家中有一个嬷嬷有阴阳眼,能看见鬼。外祖母回娘家的时候,常常与她聊天。
有一次她说了这么一件事——
我自幼能见到鬼,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但前些日子在村子里,看到一个鬼,真是痴心眼到家了,但也真可怜,看了让人心酸。
他生前家中小康,与妻子感情很好,也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可惜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八岁。
他死后,他的妻子常常邀我作伴,我总是看见他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丁香树下,盯着自己的妻子看,眼神中满是眷恋,但由于活人阳气旺盛,他不能靠近,所以显得异常悲伤。而当他的妻子进屋之后,他被门神所阻,不能进去,就只能趴在窗户旁极力听屋子里的动静。每当他的妻子流泪,或者孩子哭泣,或者兄嫂与他的妻子起争执,他就伤心得不能自持,又无能为力,只能垂头跺脚,好像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时间久了,开始有人给他的妻子作媒,媒人进家门的那一天,他惊诧莫名,张开手臂左右阻拦,好像要把媒人拦在门外一样。后来他听说事情没成,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难得的喜色。后来又有媒人来了,在家中来回走动,与他的兄嫂合谋说服他的妻子,而他就追随着媒人的身影跑来跑去,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直到聘礼送来,他知道大事已去,这才回到树下,直直地看妻子房间的窗户,泪流满面。
此后他的妻子只要离开房间,他就尽可能地趋近她,眷恋之情令人不忍猝睹。妻子出嫁前一夜,在屋里收拾行装,他徘徊门外,靠着柱子哭个不停,稍微听到她的声音——咳嗽或叹息,就立刻寻找缝隙窥伺,整夜悲伤不能自禁。我见了都忍不住叹息说:“痴鬼,何必如此自苦?”而他根本听不见。
第二天夜里,娶亲的人来了,火光蜿蜒数里,他躲在墙角,不敢上前,但仍然极力要看自己的妻子是怎样迈出家门。我陪着他的妻子上轿,走在迎亲的队伍里,回头看的时候,只见他远远地跟了过来。
到了新郎家中,门神拦住不让他进去,他跪下来叩头哀求,连门神都被他感动,放他进去了。进去之后他仍然只能躲在墙角里,看着婚礼的过程,他如痴如醉。(恍忆当年新婚否?)而当人家夫妻入了洞房,他就站在院子里默默痛哭,直到灯烛一一熄灭,中霤神(中国古代的家堂神,与门神、井神、厕神和灶神并列为“五神”)把他赶了出去。
当时他的妻子嘱咐我回家时顺便看看孩子,所以我又回了他家,只见他也跟了回来,直直地闯进妻子的房间,把她站过、坐过、躺过、靠过的每一寸地方细细巡视,目光凄然,神情悲怆。这时,孩子哭着喊妈妈,他赶紧跑到孩子身旁,张开手臂,但是无可奈何,只能徒然地握紧自己的手,泪落如雨。他的嫂子闻声过来,不由分说给了孩子一耳光,他大惊,先目瞪口呆,继而咬牙切齿,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后来我悄悄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的妻子,她痛悔不已,几乎轻生。而同村有一个年轻寡妇正在议嫁,听到之后,以死为威胁,誓不再嫁。说:“我不忍令死者如此悲伤。”
作者听到这个故事后,叹息道:“君子义不负人,不因为生死变化而有不同;小人从来负人,也不因为生死而有不同。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之常情是人在情在,人亡情亡。可是死者的深情却往往不会因为死亡而改变,所以只要是有人之常情的普通人,听到这种凄绝的眷恋,也难免心中悲戚吧。”
感言:
说实话,这是《阅微》里最让我感动的一个故事,尽管从结尾处看,似乎是为了宣扬“义不再嫁”的教化而设的一个寓言,但我仍然被感动。因为其中触及了某种人之常情。
我想,那个鬼并不是恨他的妻子没有守节,事实上,就我们所知,即使在看似礼教森严的古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贞节也并不是生死大事。
那个鬼只是单纯地爱恋、单纯的不舍、单纯不甘,所有那些曾属于他的东西,曾构筑成他小小的快乐的世界的东西,在死亡这样强大的宿命面前,最终还是不得不失去,近在咫尺,然而永不可及,痛彻心肺,然而无能为力。
当然他还是希望她幸福的,即使那样悲伤。但人之常情就是“看得破,忍不过”,看到自己的妻子与他人成婚,看到她走进另一个洞房,无论是谁,只要爱过,都会悲伤得不能自持吧,这是人的情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也是必死的生命在宿命前的挣扎与叹息吧。
写得真是好,我只恨我不能传达原文那宛然口语,而又凝练异常的刻骨文字。——大家还是去看原文吧!
[异虫]
京城中曾经有传闻,说有飞虫夜间伤人,警告大家注意。但并没有听说有谁为虫所伤,也没有谁见过这样的虫,只有图画流传而已。(虚假新闻。)画上的虫像蛾子,但是稍大,前面的触角上有钳子一样的锯齿状东西。(可怕。)有好事的人(那时候好事的人好像颇不少)引经据典,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射工”,也就是含沙射影的那种短蜮。可据记载短蜮只是含沙射影,却从未听说飞来蜇人,可见是胡说。
后来作者到了西域,才知道画上的虫确实存在,叫做“巴蜡虫”,这虫生于极其躁热的地方,有剧毒,富于攻击性,见到人就追逐而来,用水一喷的话,它立刻就会软掉,落在地上,但万一来不及喷,被它蜇到,很快就会毒气贯心而死。而采摘茜草嚼烂敷在伤口上就可以救命,而且很快痊愈。(真的假的,武侠小说的好细节。)
乌鲁木齐附近生长茜草,所以每次开辟荒地的时候,官府就会下令采摘和移植,作为劳保用品,为开荒者准备。
[鬼亭]
有一个叫做德亨的人,夏天午后在乌鲁木齐城外散步,到一个叫作“野秀亭”的亭子里纳凉,坐的时间长了一点,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大声说:“您快回去吧,我要请客了。”
德某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对作者说:“我快要死了吗?人家说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白昼见鬼。现在明明是大白天的,我却见到了鬼,糟了糟了,我命休矣。”
作者叹了一口气,说:“无缘无故看到鬼,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你跑到鬼窝里看到鬼,就和跑到人家里看到人一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原来野秀亭(听起来总觉得像《水浒》里的地名)在乌鲁木齐城西的深林里,周围万株古木,成年不见天日,客死途中者的棺材往往停在这里,犯了死罪的人也常常在这里正法,所以一直鬼气森森,常有怪事儿发生。
[清谈]
某人和一个姓戚的朋友,在某寺庙里赏花,信步来到藏经阁,这是寺庙中最宽敞凉快,景致最好的地方,可是阁楼上层被妖怪占据,常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到了晚上更是没有人敢在下面停留。
但这两位仁兄一向以道学先生自居,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加上那天又喝了点小酒,到晚上偏要坐在下面谈天,大谈《西铭》(原名《订顽》,为《正蒙·乾称篇》中的一部分,作者张载),讲万物一体的道理,头头是道,得意洋洋。
忽然听到楼上有人厉声呵斥:“当今饥荒大作,兼有时疫横行,百姓性命堪忧。你们身为乡宦,不想点办法、搞点慈善活动,施舍些稀粥药品,至少应该大晚上的关起门来好好睡觉。跑到这里来高谈阔论,说什么万物一体,不晓得讲到天亮,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药用。我且拍你一砖,(原文就是说的板“砖”啊)让你再说什么邪不胜正!”
说着一砖飞下,声如霹雳,杯盘碗盏、桌椅板凳统统粉碎。
两人仓皇逃出,仓皇中还互相说:“不相信程朱之学,这样蛮干,这就是妖怪之所以为妖怪啊。”说着叹息点头,迈着方步离开了。
[祖先]
佃户何大金,有一天晚上守麦田,一个老头忽然出现,坐在他身边。何开始想,村子里没这号人啊。转念一想,大概是过路的吧。就不以为意了。
老头要水喝,他就给他倒水。但老头接过杯子后并不喝,反而絮絮叨叨地和何拉家常,问他家里的人,又问到他祖父的情况。听着听着,显得悲喜交加,说:“孩子你不要害怕,我就是你的曾祖父,只是有这么个机会,来和你聊聊,不会祸害你的。”
于是他细细询问家里的大小事宜,一时间忽悲忽喜。到后来要走了,临走前还殷切叮咛,说:“我们已死,没有什么别的事好牵挂了,只有家人子孙的情况念念不忘,隔得越久,牵挂越深,但苦于生死相隔,没有音讯。偶尔听说子孙幸福如意,则欢天喜地,其他的鬼也会登门祝贺。(古情宛然如画。)万一子孙零落坎坷,则伤心不已,其他的鬼也会来吊唁。这种殷切之情,比活人对子孙的眷顾,要强烈十倍。(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旁的东西可牵挂了。)现在我听说你们生活不差,尚能温饱,回去又是一阵子欢喜热闹了。”说着离开,还再三回头,反复叮咛,恋恋不舍。
作者的父亲纪容舒老先生说:“听到这样的故事,使人追思感激先祖的心情,油然而生啊。”
[举子]
乾隆年间,有一个闽南的书生进京赶考,到京城的时候是年底了,一时租不到房子,先在先农坛北一个破庙里收拾了一间屋子先住着。
这么过了十几天,有一天半夜,窗外忽然有人对他说:“某先生快醒醒,我有话对您说。我在这屋子里住了很久了,开始您跑来住,我认为您是读书人,几千里辛苦前来,为求功名,所以就好心把屋子让给您,我暂且搬到佛座后面去住。但后来看您天天往外跑,心想您刚到京城,难免寻亲访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最近看您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就有点疑惑了。刚才和庙里的和尚聊天,说看见您在酒楼上看戏,分明是一个浪子。对不起了,住在佛座后面的滋味并不好受,我能够把房子让给书生,不能让给浪子。您识相的话明儿赶紧搬走,不然我这儿可备好了板砖呢。(原文如此。)”
书生第二天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凶宅]
蠡县有一座凶宅,一个颇有名气的老书生和几个客人偶尔投宿其中。
半夜听到窗外有不正常的动静,老书生厉声呵斥道:“邪不胜正,妖不胜德。我讲了十几年道学,难道还怕你不成!”
只听窗外有一个女子回答说:“您善讲道学的大名,我也久有耳闻,我虽然是异类,但也看了不少儒家的书。记得《大学》的主旨在于‘诚意’,‘诚意’的核心思想是‘慎独’,您一言一行都完全遵守古代传下来的礼仪,但我不知您是真的为了自身修养呢?或者多少总还是有一点好名之心在里头。我也看过您写的格言语录,唧唧歪歪地和其他学者辩论不休,但我不知您是真的为了阐明道理呢?或者多少总还是有一点好胜之心在里头。如果您真是修养自身,阐明道理,那我无话可说。但只要您有一点争名好胜的心气儿,那就是人的私欲。你连自己的私欲都不能克制,还讲什么道学!当然,咱们这也不是作口舌之争,您半夜里扪心问问自个儿。如果您问心无愧,那么邪不胜正,妖不胜德,理所当然,您又何必声色俱厉呢?”(擦汗,好口才,好学问,好板砖。)
老书生汗下如雨,瑟瑟发抖不能回答一个字。(还是老实人。)
过了一会儿,听到窗外有人微笑:“您不敢回答,说明您还能够做到不自欺。我就让您好好睡觉吧。”(我倒真是喜欢上这个妖怪姐姐了。)又听见拨剌一声,有什么掠过屋檐而去。
[三教]
有一个叫马大还的人,曾经在夏天的晚上,在资胜寺(哪里?)的藏经阁上裸睡。半夜觉得有人拽自己的胳膊,说:“起来起来,别亵渎佛经。”迷糊间看到一个老人在旁边,马问:“您谁呀?”老人说:“我是守护佛经的神。”
马一向为人旷达,也不害怕,当时月明如昼,他索性坐起来和老人聊天,问:“您干吗要守护佛经呢?”
老人回答说:“天命。”
马是读书人,所以又问:“那俺们儒家的经典,普天下汗牛充栋,从来没听说有什么神来守护(估计要守也派不出那么多神),老天为什么这样偏重佛经呢?”
老人说:“不仅佛经,道家的经典也有神守护。这是因为佛道都以神明立教,人们有的相信,有的不信;而儒教是人本位的,所以一般人都信服,既然大家都信服,就不必劳烦神力再来守护了。并不是上天格外偏重佛教。”
马又问:“那么上天对佛道儒三教一视同仁吗?”
老人回答说:“儒教以自我修养为根本,以教化他人为目的;道教以追求清静为根本,以无为不争为目的;佛教以修炼定力为根本,以慈悲心性为目的。宗旨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但三家的终极目的都是教人向善,都是为了帮助人类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是没有区别的。
“但儒教的中心思想还是为天下百姓造福,而强调从自身做起。佛教和道教则更偏重自身的修为,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及于他人。所以从根本来说,以人为本位的儒教是主要工具,以神为本位的佛道二教处于辅助地位,更不能只靠佛道教义来治理天下。
“因此三教既一视同仁,又不能一概而论。因此天意也就让三教并存,三教并立。
“大致说来,儒教犹如粮食,人们一旦吃不到就会饿死;佛道二教则是药方,生死得失的紧要关头,喜怒哀乐的非常境地,就要用这样的药方来舒解冤仇怨恨,消除悲哀忧郁。在这一点上,佛道二教比儒教见效快,也比儒教容易被人接受。
“但药方只能治病,病好了就要停掉,不能常常吃药,更不能依赖药力,否则就会有祸害。
(说的真TMD好!击节,浮一大白。)
“然而后世的儒学,或者大谈心性,与佛道混为一谈;或者排斥佛道,简直势不两立,这都是见识狭隘造成的偏颇。”
马不服气,说:“但明明有一些佛道之徒,妄为妖孽之事,难道我们不应该大力攻击么?不攻击的话,就会流毒世上。”
老人笑说:“您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流毒世上的,又何止佛道呢?儒教的流毒难道少吗?那些都是没有得教义真味的人的所作所为,我们不能因此对教义本身置疑。就说您吧,喝高了之后跑到这里来脱了裤子睡觉,这难道是周公孔子的礼法吗?”
大还惭愧不已,立刻整装道歉。又与老人长谈了一个通宵。
[祖神]
天下各种行业,都有自己祭祀的祖神。妓女们祭祀管仲,因为他最初在齐国设立女乐三百,是官方妓院的创始人。(一笑。)
唱戏的祭祀唐玄宗,因为他设立了梨园子弟。(二笑。)
这两条最合乎典故,也很文雅。
此外政府工作人员祭祀萧何、曹参,木工祭祀鲁班,这也很说得过去。
至于鞋匠祭祀孙膑,铁匠祭祀太上老君,就有点荒唐了。(三笑。孙膑是太荒唐,太上老君至少还有个炼丹炉。)
而那些清客跟班们祭祀的祖神,是一个叫作“钟三郎”的神秘人物,他们总是半夜关起门来偷偷祭祀,讳莫如深,所以外人一点都不晓得这位神仙大老爷的来头。
作者的一个朋友、曲阜人颜介子说:“‘钟三郎’一定是‘中山狼’的讹音。”(大笑大笑。)
[狐家务]
作者的先辈仪庵公,在西城有一处房产,其中有一座小楼被狐狸住了进去,晚上总是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并没有什么祸害之事,久而久之,人狐甚是相安。
有一天晚上,狐狸住的小楼上吵闹得非常厉害,夹杂着拳打脚踢的声音,住户们很希奇,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忽然听到一个好像痛不可当的声音大声呼喊:“楼下的各位都是明白人儿,你们说世上哪有老婆这样揍老公的?”
正好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人刚刚被老婆修理了一顿,脸上还带着指甲抓过的伤痕,于是众人轰然大笑,说:“这种事儿多的是,不希奇。”
楼上的一群狐狸听了,也轰然大笑,于是就不打了。
闻者无不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