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菠萝头
编辑:樱庭若雪、青
常皓选的咖啡馆在几公里外的艺术园区,不算热门,因为定位不够清晰,只合适一些小店铺入驻,让小女生周末结伴喝茶拍照。
张昕照导航开过去,果然是一家小店,只有咖啡师和收银员,做咖啡也做西式简餐,配不上如今常经理的派头了。
常皓坐在最深的位置,一个转角沙发,面前一个小圆桌,似乎正在想什么事。看到张昕后,他站起来,微微笑了。
“你们这里有没有……”他对着收银小姐提问,又没有说下去,直接要了手冲咖啡,又问张昕要什么。张昕没打算多呆,要热拿铁,点完她要掏手机扫码。
“不吃饭?”常皓用手挡收款码。
“出门吃过了。”张昕说。
常皓用他的手机埋了单。张昕也不和他争,一杯咖啡而已。
坐回沙发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常皓的手搁在桌上。因为是转角沙发,张昕感觉坐得过分近。
“刚其实想帮你要个WIFI密码,但你可能不需要。”常皓微笑道。
“流量够。”张昕说。她知道常皓想说什么,他们在一起时,她去店里喝东西会问有没有免费WIFI。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都起范儿了。”常皓又说。
张昕看咖啡台,“你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服务生把咖啡拿过来,用一个木制餐盘托着。常皓的手冲配壶和玻璃杯,还附送一碟豆粉。张昕的拿铁用一个黄褐色的环保纸杯装着。
“聊完早点回去吧,你家里孩子还小。”张昕拿起咖啡。
“不着急。”常皓用手指捻了捻豆粉,无名指上的戒指发着淡淡的光,“家里阿姨带着,我帮不上什么忙。”
张昕没说话。
“看我朋友圈也不知道点个赞。”常皓把咖啡倒进玻璃杯,半开玩笑。
张昕确实是从朋友圈中得知他的孩子。
那一条是他儿子的百日派对,在老牌五星花园酒店摆了十来桌。照片C位他们夫妻抱着孩子,太太产后发福,面容温顺平和。
张昕也听过阿池提过常皓的岳父,一家民营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姓林。
张昕留意到组图中的字:林常哲小朋友一百天!
见张昕不搭腔,常皓也没再找新话题,接受了今天只谈工作, “那本手册我三天就前给谢总了,当时没什么问题。昨天晚上他打电话来,说直接删除那一页……没说理由。”
张昕猜到是谢晋宜捣鬼。
“你和谢总有误会?”常皓试探。
“也不是和谢总。”张昕暂时不想说。今天她可以不来,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坐在这里也只是但听无妨的态度。
谢晋宜应该只是做个样子,如果不想让她和以前的品牌商接洽,避免发现利益输送,那就不会昨天晚上才打电话。但就算不删除品牌商,她也不会主动蹚浑水,没有聂汉乔的指示,她会一直和谢晋宜和平共事下去。
所以,会来这一出……大概率是她和冯立十的公开不和,谢晋宜不得不做出力挺老下属的态度。
不过常皓不知道,她也不想他知道。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常皓问。
张昕想说“不用”,还没有自信到认为他的表态是因为情义。常皓身上自内而外透着机会主义者的气质,看似良善实则狡猾,主动提供帮助,那她大概率会是一个能给他带来好处的机会,或者她背后的老板是那个机会。
“那一页草稿还在,我发给你,不要外传就行。”常皓说。
“谢了。”张昕也不拒绝。
说完工作,两个人又陷入了短暂沉默。张昕把咖啡的最后一口喝完。
常皓看着她的空杯子,说:“再聊两句?”
张昕决定再坐五分钟。
“那时候你在香港,我说着要来找你……后来脱不开身,你就回来了。”常皓说。
张昕离婚后在香港工作近两年,期初非常辛苦并且焦虑。某一天早上,她接到了常皓的电话。他说他辞职了来找她,又说他的母亲在香港,可以给他们很好的生活,他们可以在香港从头开始。
当时她没有答复,但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这句话在她心中激起了波动,令她想拒绝却又心生期待,当他说来不了时,她沮丧却又松了口气。
“如果那时候去找你,现在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常皓问。
张昕厌恶这种假设,却用平和的口气反问:“你的生活现在不好吗?”
半晌,常皓才说:“富裕人家的好与不好,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这句话刺到了张昕,她有点想给他一两句尖酸的话,但转眼又觉得不值得。“常经理,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她说。
“再等会儿。”常皓侧过身体,膝盖碰到了她的腿。
张昕看到他西裤下的布洛克鞋,擦得铮亮。
“这次同学会,我见到那个人了。”常皓说。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张昕,认定“那个人”不会被误解,还能激起她的一些额外反应。果然,张昕的反应令他满意,虽然她自己觉察不到。“他没联系你吗?”他问。
“没联系。”张昕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离开本市后,他们再没见过,邮件联系都没有。
常皓似乎从张昕的表情中得到了快感,平复了方才她对他冷淡带来的不快,他微微笑着说:“哦,那大概不想联系吧。你也知道,那种人家的骨子里是很无情的。”
张昕不再回答,站起来,把咖啡杯丢进纸篓。
张昕走到路边的车里,钻进车里,靠着椅背休息了几分钟才开车。
富裕人家的好与不好,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她在想常皓的话。
选择和汤睿铭结婚,是她二十二岁时最优的选择。她喜欢他的家庭,富裕又温厚,粗线条但充满了开明的气氛,让她感觉被尊重,被爱,让她的人生有选择。因此她可以忍耐汤睿铭的毛病,在这段关系中找到一种平衡。
然而,汤睿铭主动打破了平衡,他的岳母教会了他方法。
他从这些方法中获得了幻觉,令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理想的有话语权的男性。
只是他不明白,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她会质疑他们,继而丧失相处下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