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我很抱歉,Ming,我分不出更多的心力,给你更多的支持。”鲍勃说,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几乎让她不能承受,“我只能给你建议,而且也是从我个人的经历中得来的建议。我不敢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能猜,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当我得知艾玛的病情时——不,不是在她用意志构筑的那个世界里她始终坚信的那个,而是现实世界中她真实的病情。对你我不必隐瞒,想必你也清楚,这一次不会再有奇迹,骨髓移植几乎肯定不会生效,我们只是在徒然地浪费医疗资源和某人的骨髓,并让她白白受苦。而我真正、完全了解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该死,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向外界告知这消息?”
饶是明里心事重重,也忍不住笑了:“是的,鲍勃,我们确实是一类人,总要有人操心到哪里去弄到那么大号的防护服。”
“你说的对,我的孩子,我说过,我有经验,我能猜到将是怎样的情形:要处理的事情总是很多,时间又太不可控,每个医生都会告诉你不剩多少时间了,但实际上你又会觉得怎么总也到不了头。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你不需要我来告诉你这些——”鲍勃轻轻拍了拍明里的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我要说的是,你一定要想明白,所有这些此刻把你塞满的思路和念头,其实并不重要,整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你所爱的那个人,以及你如何爱他。我的建议是你要对他坦诚,选择相信他——不管他看上去多么不可信,归根结底那是他的人生,他的病情,他的判断和他的决定。如果你爱他,那么你首先要做的只有这一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实情,认认真真地听他想要怎样,然后尽你所能去支持他。”说到这,鲍勃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就像我明知她很快就会死去,但既然她选择绝不妥协。那么,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仍会表现得好像她将永远活下去,直到时间和世界的尽头。”
他声音里的那一点笑意,让明里泪盈于睫,她飞快地弹掉眼泪,又飞快地吻了鲍勃一下,吻在他脸上,说:“唉,鲍勃,你这个老混蛋,我真希望我能像你一样勇敢。”
鲍勃回吻了她,吻了她的双唇,“当然你能够,我的小姑娘,你要知道,爱情原本就是只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第二天老郇就来了,斐姐的航班还比他早半个小时。这是Echo第一次见到斐姐。“但我知道你。”他说,相当放肆随意,“你是老郇的女神。”明里捂脸,狠狠白了他一眼,走上去抱紧斐姐,把脸埋在她肩头,“老郇要排队,斐姐是我的女神。”斐姐也抱紧她,比她还要紧,笑着说:“所以你可以向我祈祷了,明里。对你,我有求必应。”
“看,老郇。”Echo拿肩膀去撞老郇,并朝他挤眼,“当我们的女孩彼此相爱的时候,我们就只能这样站在旁边。”这出格的言行倒是让老郇相当受用,也跟着放肆起来,“我不知道你怎样,但我相当欣赏这样的景象。”
他们在顶层的Executive Lounge喝茶——没错,喝茶,而且是熟普。明里由衷地感叹,在国外她经常都喝不到正经的一百度开水,可斐姐就是有本事在任何地方泡茶。
她带的旅行套组倒是很朴素,并说:“外面水质总归是不够稳定,熟普对水的容错率要稍微高一些。”当熟悉的滚烫、深红和浓郁捧在手里,明里仿佛觉得自己被某种无形的温暖柔软之物包裹住,她闻了闻,几近粘稠的暖香中有一种已经被时光驯化但仍隐隐涌动的山野气,往日的若干时刻随之在记忆中闪现,伴随着同样的气息和味道,她有点迟疑地问:“这是老红印?”
斐姐和老郇对视一眼,老郇脱口而出,“怎么回事?明里你终于开窍了?”斐姐微笑,“是的。”那一刻,明里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转瞬的恻然。
Echo也闻了闻自己手里的一杯,表情微妙:“这种泥煤味儿是它的特色吗?就像艾雷威士忌。”斐姐温柔地说:“确实有人觉得港仓老红印樟木味道比较明显。”老郇则飞快地瞟了明里一眼。
明里估计自己未能有效控制表情,好在这时有人喊Echo,应该是这段时间云集而来的音乐圈里的某人,或者是他的粉丝——如今Echo走在街头,有时也会被人认出来并要求合影和签名了。Echo看到那一桌上林立的酒瓶和酒杯,毫不掩饰如释重负的神情,放下茶杯,都没说啥就自顾过去了。
当然没人会和他计较。“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明里。”老郇轻声说。斐姐这时才微微叹了口气,“明里曾把奥登的这句话贴在她宿舍的墙上:不管什么事物,在我对它有感觉之前,必须具备大量的相关知识。”
“是的,我知道。”Echo离去让明里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肩膀、表情和声音一起垮下来,“嗅觉功能障碍是AD源性MCI的一个重要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