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秋

编辑：气球

绍兴三十一年（1161，辛巳年）十月，为对应完颜亮南侵，南宋朝廷宣布皇帝亲征，发布皇帝亲征诏书，并让各地将帅发布檄文，檄文出自枢密院，起草者为洪迈。

《全宋文》收入此檄文，题名《刘锜等檄契丹、西夏、高丽、渤海、鞑靼诸国及河北、河东等路书》，出自《三朝北盟会编》卷232。

此文又见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3，以吴璘为题：《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吴璘檄告契丹、西夏、高丽、渤海、塔坦（鞑靼）诸国及我河北、河东、陕西、京东、河南等路官吏军民等》。

《两朝编年纲目》《宋史全文》与《要录》同，都是吴璘为题。

《中兴御侮录》里，《军前檄告契丹、西夏、高丽、渤海、鞑靼诸国及我河北、河东、陕西、京东、河南等道官吏军民等》。

节录此文的，《玉海》卷203《辞学指南》，题《告契丹诸国及中原檄》。洪迈自己在《容斋三笔》里记为《辛巳亲征诏》及《檄书》。

再回看《会编》，“刘锜等檄契丹、西夏、高丽、渤海、鞑靼诸国及河北、河东等路书。”这个不是此檄文的题名，而是记述这件事情的条目。后文详细列出文字为：

“大（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淮南浙西江东西制置使刘锜，庆远军节度使、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京湖制置使成闵，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吴璘檄告契丹、西夏、高丽、渤海、鞑靼诸国及我河北、河东、陕西、京东、河朔等道官吏军兵等”。

感觉准确的题名似乎应是《辛巳檄书》更好一些？

此檄书文字，洪迈自己在《容斋三笔》里摘出几句：

“为刘氏左袒，饱闻思汉之忠；徯汤后东征，必慰戴商之望。”

以及

“侯王宁有种乎？人皆可致；富贵是所欲也，时不再来。”

显然是对这几句比较满意。

《辞学指南》是宋末王应麟所辑的科举考试参考书，里边提到檄文类型的举例，也收入这几句，当做范文列出。

“侯王宁有种乎？人皆可致”，显然来自著名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秦末陈胜吴广起义时喊出的口号。

现在的人感觉这个口号是造反专用，当然古代也确实有这层意思，比如五代时著名的一句话：“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

但同时，宋朝时，这句话也在诗文里出现，用来对文人武将进行劝学、鼓励。

比如欧阳修的上书：“臣又闻古语曰：将相无种，故或出于奴仆，或出于军卒，或出于盗贼，惟能不次而用之，乃为名将耳。”

黄廉《劝学》：“古云将相本无种，从今著意鞭儿曹。”

孔平仲《赠武科胡七》：“古今将相皆无种，好取班超万里侯。”

两宋之交时，也屡有人用，建炎三年（1129）邓肃《瑞花堂序》：“物亦有不根而生者乎？草木无有也。……其降而在人也，则所谓将相公侯，宁有种乎是也，今超然以寒儒家连取文武二科，犹掇之也，异时将相盖唾手可取。”

陈渊《再和李伯纪（李纲）舍人韵》：“时来将相宁有种，卫青故是民家奴。”

胡铨、吕本中、孙觌等也在诗文里用过。

洪迈在《辛巳檄书》里使用这个典故，也不算突兀了。

当然，这个典故也还是会招来忌讳，不过不是在宋朝，而是北方的金朝。

金末刘祁《归潜志》记述卫绍王时蒙古、西夏来犯，韩玉（字温甫）召集人马勤王，发出檄文，“人谁无死，有臣子之当为，事至于今，忍君亲之弗顾，勿谓百年身后，虚名一听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颜再居人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富贵功名当自致耳。”

然后说“或诬温甫以有异志，收鞫死狱中。”

比《归潜志》晚一些，元好问《中州集》里，韩玉故事更加详细，也提到韩玉发出的檄文，但却只有“人谁无死，有臣子之当然；事至于今，忍君亲之弗顾。勿谓百年身后，虚名一听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颜以居人世。”

个别字差异，但应出同源，后来《金史韩玉传》就来自《中州集》。而《中州集》隐去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富贵功名当自致耳”一句。

韩玉之死不是因为这句话，但这句话在不同史料里的取舍，也可见金元时期文人的一种思路了。

明清时期的诗文里，也偶见使用这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