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结城和也在清殿下位于斯德哥尔摩的公寓里收拾着琐碎的日常用品。米什卡躺在沙发里自顾看投影电视。公寓里灯光布置得很温馨，错落的光线让每个角落都变成一处可以随时睡着的小窝。虽然暖气很足够，壁炉里也还是始终生着火。一反北欧人喜欢的明亮冷淡风，厚重温暖的颜色和柔软的布艺几乎包裹了整个房间。小小的、高高的窗子外是宁静中偶尔传来的低低的汽车引擎声，城市的低语让人更加安心。卧室的门开着，昏暗夜灯下，深色的房间显得更小，清殿下睡在轻暖蓬松的被子里，对客厅的动静毫无知觉。

米什卡把声音放到最低，懒洋洋举着遥控器一通乱翻，心不在焉。“你不打算把这投影换掉吗？型号老了。”

“没必要。他又不看。”眼镜大叔声音也很轻。他拉开抽屉，把里面满满的药点查了一遍。“你那儿止痛药好弄吗？”

“没问题的。”米什卡仰头瞧见和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摞止痛药叠好，放进了来客扎眼的奢侈品背包，轻笑一声：“你也不怕她止痛药过量。”

“现在还考虑什么副作用？”又问：“出院了？”

“没。“他又乱按了几个按钮。“手术还顺利，不过得疗养几个月。她没人照顾，索性住在医院疗养部。”

和也点头，却没回答。两人无话，就这么各自沉默着忙了一阵。米什卡突然问：“你不回去看看？”

“不了。清桑这里事情多，走不开。”

“需要的话我帮你顶几天。”

“不用。”

米什卡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忙又说：“也对。盯住他按时吃药。”

“他今年肯吃药我踏实多了。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米什卡依依不舍地爬起来，“走喽！”

“媒体那边……”

“没问题。只有咱们熟的几家我露了个信儿。将来……真有事，他们可以出最快的特稿。所以现在还都压得住。”米什卡溜达到墙边。靠墙摆着一排书柜，其中光奖杯便占去了半壁江山。他的手划过一年年的奖杯奖牌，终于奖杯越来越少，逐渐被书籍取代。

“维卡又结婚了。好像是跟这个新丈夫定居加拿大了。”

“我知道。她很早就离开这个圈子了。挺好的。”米什卡背起自己那个扎眼的大号手包，“倒是我，无牵无挂，少造好些罪孽。”

和也微笑着帮他拉开门，又问：“汉娜那边……”

“我去说。”米什卡朝里瞧了一眼，“醒了。你们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晚宴设在表演滑之后。明舜因为排名原因，并未被邀请参加gala。他和其他没能受到邀请的选手一起，早早来到宴会大厅，百无聊赖等着食物。领队莫小晴和书记也来了。中国队只有一张桌子，去年的双人冠军今年只得到了第四名，和明舜一起尴尬对坐。到底还是书记，举起拳头假装酒杯一样，开了场：“哎——咱们实力摆在那儿，大家都表现得很好了。没关系没关系！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嘛！你们看这次嘉熙运气就很好是不是？咱们只是，小小挫折小小挫折哈哈哈哈！不要在意，吃好喝好，回去咱们是一样的论功行赏，都是为国争光了都一样都一样！”莫小晴低着头刷着短视频，时机凑巧，嗤笑一声，桌子上又再恢复了安静。

米什卡背着他的扎眼手袋大喇喇走了进来，左右瞧瞧，一扭身便晃到中国队这一桌上。“嘿！怎么他们那边还没结束呢？赶紧过来啊，我都饿了！”

满桌依旧安静，莫小晴瞧瞧书记的脸色，只好自己开了口：“应该早结束了。我刚才就看见大巴车回来了。可能大家还得换衣服什么的。”

米什卡便敲着叉子，朝主席台那边半开玩笑似的吼了一嗓子：“人齐了，开饭啦！说好了7点半开的，还没到的都不是人啦！”满屋未能参加gala的选手们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时间并不长，很快宴会厅的几道门纷纷开启，一群志得意满的成功者们放开音量，吵吵嚷嚷走了进来。米什卡站起身，没去迎接嘉熙，而是从侧面的小门钻了出去。书记素知此人行事诡秘，拦住想追过去的明舜，大家一起在桌旁鼓掌欢呼，迎接冠军的到来。

米什卡一钻出小门，迎面便撞上了走廊里正朝宴会厅走过来的典子夫妇。他看清桑一脸漠然，典子脸色也不善，便不好嬉皮笑脸，只朝空气行了个礼问候：“殿下们好？”典子哼了一声，回说：“客气什么？”米什卡打个哈哈赶忙蹭过去溜了。

莫澜带着刘璐也从另一部电梯下来了。她不像刘璐穿戴得花枝招展，兴奋难抑，但也郑重穿了身套裙。大助理看见米什卡高兴得很，主动迎上来招呼：“你过来啦？看见嘉熙了吗？”

“没呢。新科状元啊。哪儿那么容易让我碰见？”他随口打着哈哈。

莫澜也张开手臂用力拥抱了他，庆祝属于星奇的胜利。米什卡听见莫澜低声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我要见他。”松开手的米什卡掏掏耳朵，在金主面前表现得十分为难又要尽心的样子，叹了口气。

大厅里早热闹起来，主持人已经开始热场，等各位重头嘉宾一一落座，废话了十分钟的主持人终于正式开始了晚宴的流程。各怀心思的嘉宾们发过言颁过奖后便悄悄各自散去，只剩下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员们和选手教练们热情串桌。

嘉熙人虽然坐在中国队这里，但除了明舜没人招呼她。之前已经取过餐食的队员们各自埋头猛吃，嘉熙才来，总要等台上仪式过去才好走动去拿餐，此刻只能干坐在桌前，好在趁着台上讲话一片安静，台下无人招呼的尴尬也就不那么显眼。没等仪式结束，刘璐便过来拽她走。明舜来不及说话，又怕她饿坏了，手疾眼快上手塞了一个寿司在她嘴里。嘉熙愣了半秒钟便被憋笑的刘璐推出了宴会厅。这边桌前，莫小晴瞧着明舜，忍不住嘲讽：“干嘛？献殷勤啊？人家现在可是奥运冠军。”

明舜讪讪笑着，只说：“她好几天都没正经吃东西了。”莫小晴往前探探身，故意气他：“也许人家专门去开小灶呢？你们那位刘指导不是能‘上达天听’么？哼，吃上了甜头，连闺女都拉进来一起挣钱。”书记低声吼了她：“别太过分！”明舜无法反驳，这两年整个业界都在议论这位新宠，也不怪莫小晴一个领队格外八卦些。他隐隐猜测着嘉熙去了哪里，隔壁的五星酒店？还是某个城堡一样的乡间别墅？没人能想到她其实只是坐电梯上了楼。

刘璐叫嘉熙出门后，便递给她一个顶层餐厅的座位号，说了句“我得陪老板出门”便消失了。嘉熙凭着座位号在餐厅侍应生的帮助下在过分清静的餐厅角落找到了一张餐台。这里摆了五把餐椅，一位中年贵妇坐在最里面，左手边是一位20多岁的姑娘，另一边则是一位和刘璐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嘉熙愣在桌边，认出那位青年正是当初她大闹巴伦party时问她名字的人，但当时她竟完全没关注“这人是谁？”

嘉熙到来之前，他们正无拘无束地有说有笑。看见嘉熙，中年贵妇指了她右手边的位置。那青年立刻跳起来把座位让给嘉熙，并且很绅士地帮嘉熙拉椅子助她坐好，自己才坐到她下手去。

嘉熙瞧着眼前这三个人，个个高鼻深目，比米什卡的眉目还深邃得多，显然都是正统斯拉夫人。之所以一眼判断那是位贵妇，纯粹是因为她的形容举止贵气逼人，即使穿着休闲连衣裙也挡不住贵气流泻。

贵妇用带着浓重俄语腔调的英文招呼嘉熙：“赵小姐？你好。我是谢尔盖耶夫夫人。恭喜你成功登顶。”她亲切地伸出手。

嘉熙一激灵，身体自己便感受到好像被接见一样，赶忙也恭敬地伸出手握住对方。啊，她的手好柔软啊！她眼睛一亮，差点把这话说出来。

贵妇没在意，继续说：“很抱歉我自作主张点好了菜，请不要介意。”

“不不不！不敢不敢……”嘉熙赶忙摇手，她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越是这样讲话的人物往往排场越大，同样心里的固执也越深。

这里厅很大，人极少，每个人都在尽力小声说话。贵妇低声朝嘉熙的姑娘问了几句俄语，姑娘回答了。她便点头朝嘉熙下手的青年吩咐一句，看他跳起来去找侍应生。

嘉熙的目光随他走过去，看他合身的T恤包裹着挺括的肩背，腰线隐隐，又不像赛场上的花滑人那样细窄。明明是训练得宜的身体，可从没在赛场上看见过他。而且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场花滑人的小派对上呢？

谢尔盖耶夫夫人便趁空笑着介绍：“那是我儿子安东尼。他一直在斯德哥尔摩生活，今天是来凑热闹的。”嘉熙犹豫着表示：“我……见过他……”夫人一下子高兴起来：“是吗？他没能入选瑞典帆板队A组，我以为不会有人看过他的比赛。”

嘉熙摇着手说：“不……”但又无从解释，只好收回目光望向桌子对面。对面的姑娘实在眼熟，嘉熙在体育版和娱乐版的记忆里搜寻了片刻，想起来：“哦，你是拉祖米西娜·利普尼茨卡娅！阿列克谢的太太！”

阿列克谢是被无情的古韵飞抛弃之后，经过几年疗愈，在金曲奖的颁奖礼上“英雄救美”，遇到了他命定的那个拉祖米西娜的。当时，还是新人模特的女孩因为经纪人的疏忽，丢掉了进场邀请函，导致她一身华服被晒在门口，在几百位明星、老板、制作人……的面前不知所措。是当红巨星阿列克谢走到那个狼狈女孩的面前，挽起了她的手：“她是我的女伴。”显然，如此浪漫的邂逅很难不发展出浪漫的后续。当时才上七年级的嘉熙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对她深情的偶像沉迷得更深了。

那姑娘听见对方叫出她的名字，抿嘴笑起来，算是默认了。拉祖米西娜也曾经是天才少女，圣莫里茨周期的青年组之神。只可惜奥运发挥不佳，始终没拿到一块成人组金牌就退役转去了模特行。

“好可惜！”她由衷地赞叹对方，“我超爱你的表演！虽然你撞上了古韵飞和皮耶塔，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我还是爱你的表演！”

姑娘微微欠身，说：“谢谢！”便又安静坐好。转头看安东尼回来，她才展露笑容向安东尼炫耀：“托尼，赵小姐认得我呢！她喜欢我当年的表演。”

嘉熙看见她突然展现出青春少女的微笑，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气氛瞬间没那么板正了。安东尼也笑着和夫人交代了两句，夫人点头同意了。

“他马上就来。”夫人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我们先开始吧。”

嘉熙不得不问：“谁？”

没想到夫人没理会，反而问她：“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你应该也做好了准备。那，对未来，你有什么规划吗？”

“啥？”

嘉熙的反应似乎超出了夫人的预期，她楞了几秒钟，恰好此刻餐桌旁出现了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子，用他温柔的手臂环住拉祖米西娜，和桌上的夫人道歉：“对不起我有点晚了。”嘉熙在发出第一声尖叫的同时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是阿列克谢！是她的偶像阿列克谢啊！这时夫人才放下心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今天请你来，是有关阿列克谢今年演出计划的安排，想请赵小姐友情出演。”

“哇！”她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还记得那年她晕倒赛场，阿列克谢也亲自来病房探望过她。那时就曾说过“期望将来有机会共同演出”的话。而她，结结实实地努力了，终于拿到了至高的奥运金牌，这就是所谓“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双向奔赴”吧？

“赵小姐这几年的比赛我都看到了，难度很高啊。回想一下我当年都未必能滑下你现在的这套难度。你简直是我的偶像啊！”阿列克谢眯起眼睛真诚告白。

赵小姐几乎当场再次晕厥。她的难度高吗？她怎么没发现？不管了反正偶像都承认了！啊这位谢什么夫人真是伟大啊！我可以和他共同演出了！并且，还正在和他共进晚餐！

这顿饭吃得嘉熙云里雾里，好像什么都没聊过，又好像聊了很多话。好像吃过东西，又好像没有。直到她飘飘然回到房间，一头倒在床上，还是没能从刚才的梦境里走出来。

而当嘉熙沉醉于偶像的微笑时，眼镜大叔结城和也正引着莫澜和刘璐走进街边一家看起来颇为讲究的咖啡馆里。橱窗里摆着成排的明亮的柑橘类水果，配着咖啡色调的室内装饰和屋檐上浅浅的积雪，只是看一眼都会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领略咖啡的醇香。

莫澜他们进店后，和也顺手将“开门”的招牌翻成了“关门”。冬天晚上的斯德哥尔摩不会摩肩接踵般热闹，但这间咖啡馆一个人都没有却有点稀奇。他们坐定后，和也走去楼梯处朝楼上喊了一声什么，楼梯上很快便传来了脚步声。他便放任莫澜他们坐在角落里，自己走去了吧台开始忙活。

清殿下走下楼梯，微笑着走向莫澜，张开双臂拥抱她。暖暖的灯光显得清殿下的脸色好了很多，大概是长了一点肉的缘故，脸上看起来不再斑驳，总算有了点柔和的线条。

莫澜当然立刻站起来，也微笑着迎上去，听对方解释说：“这是和也的小店，我们可以尽情说话，不被打扰。”

莫澜笑了笑没说什么。类似这样的小店，清静的服装展示间，她当年手上也有几个。看着在角落坐下的清殿下，她的眼前浮现出的是另外的场景。仿佛是很自然的，她开了个玩笑：“你这里有什么杂志可看吗？”

清殿下愣了片刻，想起往事，下意识对这位后起之秀产生了亲近感，但他摇头：“已经不是杂志的年代了。”

只是一瞬间，莫澜鼻子酸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当着对方的面关掉了手机丢进手包里，又推了推旁边一直傻呆呆的刘璐：“别让主人家自己忙，你去帮帮手。”刘璐一怔，懂了老板的意思，赶忙抄起老板的手包跑去找和也。

此刻和也正蹲在一排柜子前找适合的咖啡豆。刘璐走过来，用极轻的声音试图八卦：“嗨！那是日本亲王哦？你是不是在宫内厅有职衔啊？”没想到大助理白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聊天。”另一边，清殿下在仔细回忆。“我是不是该先祝贺你，这几年来的努力。”

莫澜瞥了一眼和也，淡淡回答：“这是你希望看到的他的未来吗？”和也手里的拉花杯脱手了，砸在不锈钢水池里，发出了很糟糕的声音。刘璐完全不懂做咖啡，只能帮他收拾清洗。莫澜没有理会，继续自说自话：“这次重办奥运成功，大家都喜闻乐见，但说实话，我们培养人也是很艰难的。处处都要钱，就像嘉熙身上那件赛服，设计师可没少坑我。有时候我真想放弃了算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亿思当年不就是靠设计赛服起家的？”

莫澜一笑：“但汉娜的俱乐部可没怎么花钱。唉，我们这种重金培养选手的方式是不是过时了？”

“不会。好的选手值得。”

“既然如此。那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更加大一些投入？”

“赵嘉熙恐怕到年龄退役了。”

“这么大的俱乐部，不会只靠一个冠军支撑的。话说回来，汉娜的俱乐部好像一直没出过奥冠？”

“我本来打算明年开始送明舜去曼提斯。”

“曼提斯不是培养冠军的地方。您应该很清楚。接下来的四年，不是，三年，我希望您能给亿思一个机会，在赛场上让我们做独家赞助。代言人嘛，我看嘉熙就挺合适。这是她口碑正好的时候，正该利用起来帮花滑拓展观众群。”

“您倒是很直率。”清殿下笑起来。

“生意人嘛！”莫澜也笑。

和也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又再退回吧台里去，全程一言不发。莫澜忙欠身接过，直说：“我年纪小，您别客气！”

清殿下接过话题：“每年大赛的合作方都是跟滑联合作了很多年的老朋友。即使如此，也没谁提出过要求独家赞助的。”

说着，和也又摆上来两盘小小的三文鱼鱼子酱面包“二明治”，转身拉刘璐上楼去了。刘璐明白这应该是不想让她听到太多，正好自己也很好奇楼上的布局，便跟了上去。

原来楼上是一间仓储和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摆着电脑桌椅和小憩用的沙发床，这让刘璐瞬间想起了米什卡的办公室。虽然看起来每样家具都不同，那份毫不用心的气质却莫名相仿。

“坐。”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刘璐长舒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该过多打听，但就这么干坐着也很尴尬，只能没话找话问对方：“我想起来了，莫总说过亲王身边有个很忠诚的助手，是你吗？”

“不是。”大助理果然没打算跟她聊天。

楼下的谈话声听不清内容，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传来。莫澜此行是要来吃蛋糕的，这点刘璐知道，所以她开始自作聪明从这位“身边人”下手：“多搞点新赞助不好吗？原来那几家可能都快把自己干黄了。哪还有精力花很多钱在赞助花滑上？”她自顾滔滔不绝，偷眼瞧瞧对方没什么反应，又开始套近乎：“大叔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啊？我自己琢磨着，再有30年吧？到60岁我肯定要找地方逍遥去。”

“你没滑过冰吧？”对方终于又开口了！

刘璐赶忙接过来：“滑过滑过。我小时候我爸带我滑过，实在不是那块料哈哈哈！我爸好歹也算一传奇教练，自己闺女还不是一样那么废柴哈哈哈！”

和也倒是被她这么乐观开朗感染了，忍不住微笑出来：“我非常尊敬令尊，直到现在都是。希望你回去可以传达这一点。不过60岁的确是人体机能的分水岭。不添病就很好了。”

刘璐看着对方头上一片花白，忍不住停下没心没肺的笑意：“对不起……”跟着再找了另一个话题：“我爸今年都53了，我捉摸着到60也确实干不动了，得劝他退休。”

“那陆明舜怎么办？”

“梅里伤得这么重，不得多养几年？”

他笑了：“为了令尊可以顺利退休？”

“哎你这个说法不错！”刘璐朝他伸了大拇指。

楼下传来莫澜高声叫刘璐下楼：“刘璐！把我包拿过来。”刘璐知道这是双方谈得差不多了，便火速抄起手包连蹦带跳下了楼。楼下，莫澜和清殿下正在握手。双方看起来都很开心，想来是生意做成，由衷欢喜。

长谷川女士当然也没空在晚宴上打混，她追着叶菲姆女士出来，两个人还穿着礼服一起匆匆走向酒店外。长谷川女士的真丝吊带裙下，胸部依然饱胀，叶菲姆女士扭头瞥见，忍不住问她：“你儿子呢？没看见啊。”

“嗤！”长谷川女士回了个极不友好的声音，这让叶菲姆女士也不好再问。她的鱼尾长裙走路不便，索性拎起裙角一把撕开至膝盖以上，这才能迈开大步快速走向门外。

车早已备好，她们匆匆赶到羁押皮耶塔的警署，保释请求早递上去了，当地律师也已经就位，只等开庭。

看见两位盛装打扮的女士蹬着高跟鞋并肩走来，刚才还气势高涨对警卫提出各种要求的律师也忍不住浑身一哆嗦，退开一步。简单交涉后，警卫嘟嘟囔囔表示：“这可是破例了！”带律师和两位女士走进去。

皮耶塔精神很好，见了她们两个也有些意外。时间不多，两位女士直入主题：“你打伤梅里完全是出于自卫。”叶菲姆女士单刀直入。

长谷川女士跟着补充：“现场摄像头没有拍下骚扰也很正常，毕竟鱼眼那东西会变形。”

“你记得，有人看到了他骚扰你，你只是在自卫。当时现场不止一个人，可以为你作证的人很多。”

“现在在排期开庭，应该很快，庭上你什么都不要说，一切听律师的。”

皮耶塔瞧着两位盛装而来的女士，忍不住拦住她们：“等一下！首先，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然后，你们为什么要帮我脱罪？”

叶菲姆女士摇头阻止她发问：“没空细说。你记住，我们既然来到这儿，就不会让你有事。”

皮耶塔冷笑：“我一直认为，坐牢是早晚的事。这是我理所应得的。”

“你闭嘴！”汉娜拿出了主席的派头，“如果你想赎罪，那就先保护好大家的成果。”

“原来你们也是一样的。”皮耶塔笑着哭出来。

汉娜勒令自己保持理智：“米什卡告诉了我们一些事。对不起，之前还想赶你走。”

警卫来开门轰人了。皮耶塔抓住汉娜的手臂，第一次在这位前辈面前流露出惶恐：“我连续两年都没能拿下奥运连冠，偏偏我除了比赛什么都不会……”

小樱趴在皮耶塔身前，一对还没结束哺乳期的奶子晃得她眼晕。“我们不需要你会什么。拿出你的破坏力来！”

米什卡倚在酒店大堂的走廊墙角，远远看着人烟稀少的大厅门口热闹非凡：

典子出去了，

汉娜和小樱并肩回来了，

典子又回来了，

莫澜和刘璐也回来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他等刘璐按了电梯，这才慢悠悠凑上去：“怎么样？”

“还好。“莫澜捋了下头发，“给了我们两个赞助席位。”

刘璐献宝似的跟米什卡炫耀：“莫董可太厉害了，第一次见面就hold住了对方。”

米什卡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又问莫澜：“那，见？什么时候见？”

“他今天不回来了。再找时间吧。”

米什卡领命点头，又忍不住说：“典子出去过。”

“和也在斯德哥尔摩扎得很深，她找不到清殿下的。”

“那可麻烦咯！今天他俩的表现就很不好，那么多媒体都盯着呢。晚上还不回来睡？简直故意找茬。”米什卡幸灾乐祸摊了手。

莫澜则皱了眉：“我今天听他的意思，可能典子已经……厌烦了现状。”

米什卡低头想了想，回复：“我会提醒和也注意。”

这场晚宴，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些没什么要务的裁判官员和选手们。他们交换社交名片，欢歌起舞，即使没拿到好成绩的选手们也在气氛的带动下暂时忘记了赛场上的遗憾。

明舜也略从嘉熙中途退场的别扭中缓和了些，他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此刻决定还是该亲口问清楚的好。但他一敲开嘉熙的房门，便看到她脸上的迷醉还没褪去，心里一股无名火再次腾起，忍不住刺儿了一句：“这么厉害的么？好像已经是大叔了。”

“呸呸呸！你才是大叔！人家保养得可好了！”嘉熙甚至临空勾勒出偶像的身形，全身都酥软了。

明舜看不得眼前的情景，深吸口气突然飞快说：“不管cp的事，你能不能真做我女朋友？我就是，想真在你身边……”

嘉熙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明舜叹气：“是嫉妒吧？”

嘉熙大笑起来：“你嫉妒他什么啊？我就追个星而已啦！我可喜欢他太太了，其实我记得你也夸过拉祖米西娜……”

明舜终于意识到他猜错了事，尴尬地摸索到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冷水灌下去，试图清醒一点。嘉熙本来完全不明白他在搞什么，但从对偶像的沉迷中清醒过来后，她才反应到他说的“嫉妒”是什么。

是的，在曼提斯俱乐部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在国家队的时候也有的是人传八卦，甚至在星奇，她也听过陪娃训练的母亲们私下议论她。她愤慨过，甚至想辩解“哪有我这么糊的天骄！”然而她终于还是夺冠了，并且在特意推翻了前一次奥运结果的“闰”奥运上夺冠，并在晚宴上提前离场。

也许不怪明舜会想歪，甚至，也许明舜是整个晚宴大厅里最不愿意去想歪的一个人。但他还是想歪了，同时从心里漠视了她为了夺冠付出的所有努力。她从来不介意明舜对她光明正大的追求，也不介意她幼稚的追星行为被嘲笑，但她非常介意明舜认为她是一个毫无底限换取成绩的人。既然他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还一直对我好？”

“啊？”明舜不知道这也需要解释，一时语塞。

只要对嘉熙好，就能获得她背后力量的支持对吧？她虽然反射弧慢一些，但又不是傻子。一旦认定明舜明目张胆不断追求她的真实意图，她愤怒了：“你没资格追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