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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深渊

作者:半枝半影

编辑:锡安

斯宾诺莎的礼物
2022-09-06

九月的夜间已经很凉,燃起壁炉的卧室却温暖得有几分燠热,尽管如此,丽贝卡仍感到死亡冰冷的气息飘荡其间。

床上垂死之人,是她的姐姐米莉娅姆。

就在几天前,这间卧室还是幸福的产房,一个健康漂亮的男婴出生了,正当大家热热闹闹地准备割礼时,才为人母的米莉娅姆却迅速衰弱下去,直至奄奄一息。

但她始终清醒,并保持着她一向的聪明、理智和强势:让丈夫塞缪尔答应娶丽贝卡为妻,等她成年就举行婚礼;又让丽贝卡起誓对她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新生儿视如己出;并请为她送终的拉比和众位亲友,特别是父亲和兄长们做见证,以保证她的心愿顺利实现……如此这般安排妥当后,所有人都看出米莉娅姆的生命已到尽头,“审判日前漫长的宁静”即将降临。

“现在,和我一起念诵‘首麻’吧,我的孩子。”老拉比伸出手,温柔地碰了碰她渐渐塌陷下去的脸颊。

“还不到时候,老师。”米莉娅姆艰难却清晰地说,“请让我和丽贝卡单独说几句话。”

这不合规矩,但人们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愿。


这是丽贝卡第一次与临终之人单独相处。

事实上,她的母亲是米莉娅姆的继母,姐妹俩隔了十多岁,并不亲密。但在死亡的阴影下,这些都不再重要,丽贝卡握着姐姐的手,泣不成声。

“答应我,照顾他……”米莉娅姆微弱的声音近于耳语。丽贝卡便也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我会的,我发誓,就像我自己的儿子。”

“不,不,巴鲁赫,我是说巴鲁赫,我们的兄弟……去看望他、好好照顾他……我答应过母亲……告诉他,我很抱歉……”

丽贝卡答应了,这是当然,在垂死亲人的床前,人们会答应一切。

然而命运往往另有安排。


后来有一次,她对塞缪尔提到米莉娅姆临终的嘱托,那是他们婚后不久,在米莉娅姆的忌日,为她点起悼念灯的时候。

一向好脾气的塞缪尔沉下脸,神情里混合着厌恶、疲倦、烦躁和怜悯,还有一点慌张,他说:“我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关系,在我的家里,绝不准提起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吗?”他又问丽贝卡,“当然,那时你还很小,应该不记得了,家里人应该也不会对你多说什么。”

“可不管怎样,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也是你的家人。”

“不管怎样?噢,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家人——那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把所有我们最珍爱的东西踩在脚下,弃如敝屣。”

“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


于是,尽管有点犹豫和不忍心,塞缪尔还是给丽贝卡看了一份教会驱逐令的抄件——

“教会诸长老在此声明,他们已确认巴鲁赫·德·斯宾诺莎的罪恶言行,且已尝试过各种方法和可能性使他迷途知返,但无法引导他的思想向正确方向转变。相反,他们每天都更能证实他所秉持和公开承认的可怕异端学说。

“许多可敬可信之人与他当面对质,他们达成共识:他在此事上犯下不可饶恕与推脱的罪行。

“教会诸长老对此进行了全面审核,得出结论,巴鲁赫·德·斯宾诺莎应被革出教会,并令其与以色列人民断绝往来。

“自此时此刻起,以下诅咒永远生效——

“经天使评判和圣徒裁决,我们强烈谴责、痛斥、诅咒并驱逐巴鲁赫·德·斯宾诺莎!

“全体圣社成员同意,在记有六百一十三条规诫的圣书前,用以利沙诅咒伯特利城童子的方式诅咒他!在白天诅咒他,在夜晚诅咒他,在他躺下休息时诅咒他,在他起身劳作时诅咒他,在他离开时诅咒他,在他回来时诅咒他!

“兹告诫所有以色列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与他交谈,也不得以任何方式与他书面沟通,不得为他提供任何服务,也不得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不得与他靠近至四腕尺之内,也不得阅读他口述和书写的任何文字。

“愿主永不宽恕他!永不怜惜他!愿主的怒火从今往后时时刻刻炙烤他,将他的邪恶与所有以色列人隔离,使他负载律书中所有的诅咒,从人世间永远抹掉他的名字!”


丽贝卡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这张纸一般可怕之物,每个字都像灼热的小火焰,在她的视线和意识中燃烧,火星飞迸。

“哦,可怜的小东西。”塞缪尔把她搂进怀里,吻她的头顶,“我很抱歉,你本不必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所以,你能想象我们经历了什么吗?当时我们都在,在大教堂对他宣读驱逐令的时候……”

丽贝卡隐约想起,教会学校讲述过将人开除教籍的情形:驱逐令要在大教堂当着教区所有教徒宣读,伴以悲切悠长的号角声,周遭的烛光和灯火逐一熄灭,直至一片黑暗,象征被开除教籍之人的精神与灵魂永远陷入死灭。而此人就要在这样的黑暗中独自离开,不可被任何人看到他的去向。

她明白了那时同学们为何背着她窃窃私语、眼神闪烁,老师们又为何投来同情的目光;她也明白了为何在家中,“巴鲁赫”的名字讳莫如深——事实上,如果不是米莉娅姆临终时提及,丽贝卡几乎都要忘了她们还有这样一个兄弟。

“他是那么聪明、勤奋,玛西拿·本·以色列拉比称他是‘希伯来之光’,他曾是你父亲最大的骄傲和快乐。米莉娅姆非常爱他,为了让他回头,想尽办法扣下他继承的所有遗产,把他逼上法庭,他不为所动,还说把那些钱都送给我们好了;你父亲哀求他在教会调查时装作——仅仅是装作——仍有信仰,暂时隐藏一下那些异端邪说,我从未见老头哭成那样,但他就连这点妥协也做不到;我私下里找他,许诺一千弗洛林的年金,送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只要他不再让家人伤心和蒙羞,他客客气气地把我赶出门去;听说家族中还有人打算杀了他,以免他被驱逐,确实有人在大街上对他动刀,如果不是加布里埃尔在场,他可能已经死了——而我真的不知哪样会让我们更伤心,他死掉,还是被驱逐。”

最后,塞缪尔叹息着说:“我想我是永远没法弄明白,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这世间有什么比家人的爱更值得珍惜?有什么值得放弃了信仰和家族去追求?一个儿子如何能令父亲如此心碎?一个兄弟如何能让姐妹们如此悲伤?

“永远不要再对我提起他的名字,就连他自己也抛弃了这个名字,他不再是‘巴鲁赫’——‘被祝福者’,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本尼狄克特’,一个拉丁名字。你能想象吗?一个犹太人,却有一个拉丁名字。”

当然,他并不知道,在拉丁语里,“本尼狄克特”的意思也是“被祝福者”。

丽贝卡遵从丈夫的意愿,再未提及那个名字,也似乎是忘记了米莉娅姆临终的嘱托。


时间一年年过去,孩子们接连出生:本杰明、米歇尔、汉娜……年长者逐一离世。日子在一个接一个的生日、割礼和命名日、赎子礼、诫命礼、婚礼、葬礼、息瓦日中,在一轮接一轮的安息日、赎罪节、逾越节、七七节和新年中,仿佛长出了翅膀,转瞬即逝,又让人不得片刻喘息。

偶尔偶尔,在息瓦日通宵不灭的烛光下,在赎罪节悠长的号角响起时,在婚礼的欢笑声中,在葬礼的哭泣声里,在逾越节灯火通明的盛宴前,丽贝卡会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感觉到她的一小片生命正漂泊在所有这些之外,遥远、淡漠,而哀伤。

更偶然地,通常是在葬礼上或忌日时,她耳边会响起一声微弱的叮嘱,就好像是不经意间飘过的,带一点苦涩的淡淡芬芳,“答应我……照顾他……”但转瞬就消散了,不留痕迹。

还有几次,纪念的烛光点着、或是熄灭的瞬间,从记忆极深处的角落里,一个身影、一张脸,隐约浮现出来:中等个子,很瘦,鬈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睛,有点愁苦,却又带着温和忍耐的平静神色……在父亲和兄长的葬礼上,她甚至觉得看见了这样一个身影,远远地在人群之外,但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婚后的第十年,也是一个九月,塞缪尔离开人世,丽贝卡成了未亡人。


接下来是一段艰难的日子,靠着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也靠着教会公正仁慈的照应,丽贝卡带着孩子度过了困境。她从未如此发自内心地感激自己身为犹太人,属于这样一个家族和教区;也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信仰、血缘和归属,对微末无助的个人意味着什么。

所以,到大儿子丹尼尔——米莉娅姆的孩子,能够支撑家业,并娶妻成家时,丽贝卡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此时她已是教区里一位受尊重的夫人,行事需得谨慎,颇费了些心思,才辗转打听到一个地址,在勃兰登堡的莱茵斯贝格。

出行也经过了一番周折,最终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独自来到莱茵斯贝格,找到天堂巷那座带阁楼的房子。却得知住在阁楼里的人一年前搬走了,似乎是去了海牙郊外的什么地方,但也不十分确定。

新房东好心地带她上阁楼看看。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逼仄简陋,但仍看得出生活在其间的艰苦。阁楼上只有一个高高的小窗户,打开来可以看见一点格仁尼瑞克湖的水光;风直吹进来,屋里迅速变冷,但关上窗的话又很阴暗,还有隐约的霉味,让人呼吸不畅;一角屋顶应该是长年漏雨,墙角放着几只桶,墙上有青苔的痕迹。

丽贝卡闭上眼睛,试图想象他在这里的生活,听说他一直靠磨制镜片维持生计,她试图想象他坐在窗下磨镜片的样子,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试图寻找他,却与他失去了联系。


再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十年后,丽贝卡收到了他的遗物。

由他的一个朋友托人送来,东西很少,几本书,一只烟斗,一双破靴子和两件旧衬衫,还有一个捆得很仔细的纸盒,甚至系着小小的粉褐色蝴蝶结。丽贝卡打开来,盒子里用丝绵和亚麻布包裹着一只透镜。

透镜比单柄眼镜大一些,比放大镜小,呈现出一种不透明的深褐色,镶在精致的银框里,还带着一个漂亮的牛角长手柄。

盒底放着两张小卡片,一张写着:给米莉娅姆;另一张写着:给丽贝卡。签名都是:爱你的:B·斯宾诺莎。

这是丽贝卡第一次看到他的字迹。


那只透镜她一直珍藏着,直到晚年。

丽贝卡始终记得第一次把它举到眼前,看向周遭的时候,不透明的褐色像是散作无边的宝石碎屑,周遭一切蒙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又似乎反射着看不见的潋滟的水波,而那水波一直荡漾进心底,一种缓缓的浸润、抚慰,化作甘美芬芳的安宁平和,笼罩心头,整个世界仿佛也随之沉入深深的水下,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寂静安详,沁人心脾。

丽贝卡已不再是天真而没有主见的年轻人,不会以为这是兄长同地狱交易而得到的魔法,或是背弃上帝收获的奇技淫巧。她偷偷读过他写的书,尽管大部分内容难以理解,但可以肯定其中感受不到任何堕落、邪恶和狂悖的气息。

教区新来的拉比,在非正式场合也曾和她谈及这些书——这位名为阿尔伯特·布尔格的拉比是玛西拿·本·以色列的学生,对她那位被驱逐的兄长,似乎抱持着颇为同情的态度。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时老师不在英国忙于和克伦威尔交涉,而是留在阿姆斯特丹,是否能找到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解决斯宾诺莎先生和教会的矛盾。”他说,“无论我们怎样自我封闭,也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在阿姆斯特丹犹太区之外的广阔世界里,斯宾诺莎先生正得到越来越普遍的赞誉和敬仰。以至于有时我生出可怕的念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对他的驱逐,成为教区历史上无法抹去的污点。”

尽管他态度真诚、眼睛清澈、笑容可亲,丽贝卡还是谨慎地表示,她充分理解教会的所作所为。

布尔格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苦涩和自嘲:“此时的我只是一个朋友,卡塞雷斯夫人,请将我们的对话视为朋友间愉快而略有深度的聊天。而且我不妨同您说实话,我阅读过斯宾诺莎先生的所有著作,我认为他所谓的‘异端学说’,其实只是试图从人类的信仰中移除迷信、软弱和狂妄自恋,代之以更理性、清醒、积极和明智的态度。”

“当然,我也理解我的前辈为何做出那样激烈的行径。”但他又说,“毕竟在犹太人漫长的流浪生涯中,维护信仰的坚定统一,是我们这样散落世界的小团体生存下来的最后屏障。同时我们也要充分尊重接纳我们的城市和人民,不能违背我们的教义,也不可动摇他们信仰的根基——恕我直言,可敬的夫人,您的兄长斯宾诺莎先生,他不应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他和他的思想,来得未免太早了。”

“或者是我们太迟缓,一直停留在过去,不肯朝向新的世界迈步。”丽贝卡在心里悄悄反驳,但她仍明智地缄口不言,只是报以谦恭感激的微笑。


那一夜,她怀着一种温柔的心情翻开书页,是一本《伦理学》——尽管她从未真正弄懂书中的字句和她所理解的“伦理”有何关系。

这时她会想起米莉娅姆,人们都说她是斯宾诺莎家的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如果她活到现在,活到能随意提及他的名字,从容翻看他作品的时候,她是否更能理解他——或者她早就理解他了,早在所有人离他而去,将他视为耻辱的时候。

丽贝卡无意间拿起那只透镜,却发现似乎有一行行隐约的字句,在书页间浮现出来。

她点亮更多的蜡烛,好看清这些字句,又意识到随着透镜角度的轻微变化,字句会变得清晰或模糊。

“……斯宾诺莎的《伦理学》不是用来读的,而应该是用来研究的;你必须像对待欧几里得一样对待斯宾诺莎。你应当认识到在这短短的两百多页中,一个人书写了他毕生的思考,并像雕刻家一样,去除其中一切多余的部分……不要一口气读完,应当多次地阅读,每次一小段……接下来你应该去读那些解读和评论他的书……最后,再读一遍《伦理学》,此时它将像一本新书摊开在你面前……经过这两遍阅读,你将永远地爱上哲学……”

时钟敲响,蜡烛的火光在噼啪声中闪烁,字句消失了,不管丽贝卡怎样翻动书页,也不曾再出现。她便又仔细地察看透镜,才发现不知何时,镜面上有了一道极细的裂痕。


类似的情形在很久之后又出现了一次。

那一天,正午的阳光特别强烈,丽贝卡无意中透过镜片看向院子,就在那一刻,庭院物是人非,仍然美丽繁茂,却不再是她熟悉的这一个。

她看到孩子们在嬉戏欢笑——不是她的孩子们,但那笑声让她心情愉悦,就好像知道他们都是和自己无比亲近之人……然后,她看到一对老夫妇,手挽手走在院子里,阳光照在他们雪白的头发上,又为他们苍老的身影勾上金边,这身影如此熟悉……她忍不住朝他们走去,心怦怦直跳,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两位老人看到她,停下脚步,露出微笑,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仍然秀美,那么熟悉,带着爱意,她对她说:“啊,我亲爱的不安分的小妹妹,你终于回来……”

一片轻柔的乌云飘过,遮住了阳光,所有这些便都消失了,丽贝卡放下透镜,擦去眼角的一颗泪珠。

米莉娅姆和塞缪尔,她看到的是他们。没有太早的死亡和猝不及防的分离,他们共度人生,彼此扶持,直至白发苍苍……而她也未曾被米莉娅姆善意而周全的临终安排束缚在这座美丽的房子里,在一段尊敬与感激大于爱情的婚姻中,度过虽可称得上幸福,却始终压抑着某种遗憾和惆怅的人生……在那短暂的瞬间,她的人生,乃至这个世界,呈现出的不是“已有”的样子,而是“应该”的样子……“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这个宇宙和我们的人生,从个人有限的视角,以利己的态度,在时间流逝的层面;或是纵观全局,以永恒和无限的视角,在接近于不朽的层面……我们的本性决定了我们会徘徊在这两者之间,世俗生活将我们拉向时间流逝的层面,但理性、智慧和对知识的寻求,将使我们有可能接触到永恒和无限,甚至融入其中……”

她不记得这些句子在哪本书中,哪些章节里,但她确实读到过;尽管如此缓慢,用去了许多年的时间,但她最终是懂得了它们;正如那偶然浮现的字句所提示的:他的书不是用来读的,而是用来研究的:一个人以最凝练的方式书写他毕生的思考,赋予思想雕塑般的质地……日复一日,一小段一小段地,她试图去理解他的字字句句,想象着经由这些字句、思想、理念和观点,她终于能走进他的世界,拥抱他孤寂、短暂、与世隔绝却又如此丰富圆满的一生。


细细的裂痕在镜面上蔓延,丽贝卡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不知道哪一个时刻会更早到来,透镜破裂,还是她日渐衰弱的视力最终消失,再或者死亡会捷足先登,带走她疲惫的灵魂。

再一次,她感到死亡冰冷的气息飘荡在房间里,只不过这一次,是她自己的死亡。

她并不害怕,在时间流逝的层面,那只是审判日前永恒的宁静。而且她已经是斯宾诺莎家她这一代人中,活得最久的一个。

是的,她一点也不害怕,在接近不朽的层面,有一双看不见的温柔的手,为她拂去了生死的迷雾,牵引着她,窥见了永恒和无限之境,并带来接近永恒的平静,与接近无限的安宁……

一句久远的叮嘱,像是隐约的香气拂过,带着淡淡的苦涩,“答应我……照顾他……”

丽贝卡对着那声音的来处微笑了:“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但是相信我,他过的很幸福……”


斯宾诺莎没有多少狭义的信徒——即绝对忠于他学说的信徒。然而,从他那坚韧的思想源泉中有所收获的人群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大。

无论我们如何看待斯宾诺莎的体系,是把它当作幻想而摈弃,还是贬斥为一个噩梦,或是奉为来自天堂的珍贵启示……它所提供的,“不是关于死而是关于生的沉思”的前景,永远不会失去对人类灵魂的鼓舞作用。

通过他,人们永远可以看到,一个智慧的人的力量是何等强大,他的灵魂几乎不受困惑,而且能依着某种永恒的必然性认识自己,进而认识万物。他绝不会停止存在,并永远享受着真正的内心平静。

—— 莱昂·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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