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mper Augustus
编辑:Stars Raining Down
虽然演出结束时很出了点意外和扰攘,但AfterParty照开不误。事实上,Ray的任何一场演出,不出意外才是意外。
亚伦没出现,小霎也是。辛蒂估计亚伦可能伤到了声带,没准还有肺叶或胸腔。老板摇头叹息:“太蛮干了!我一直就觉得他的高音部分毫无技巧,全靠蛮干,早晚得毁了嗓子。”
不用说,老板跟着辛蒂混进了AfterParty,然后就被其奢华震慑了:“我知道‘The Void’壕,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壕,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壕。”
其实The Void从未开过AfterParty,但架不住Ray曾说过,他开演唱会的目的就是AfterParty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AfterParty的目的是什么。
总之,也许是经验实在有限,也许是金钱过于充裕,明石把这场趴张罗得无比铺张,同时因为亚伦的缘故,又极为严格地控制入场资格,搞得现场看上去一派物欲横流其实人气相当不足。
以至于Ray愤而亲自下到酒店大堂,从围追堵截的粉丝中随手抓了一堆女孩子加入,又引发了一轮争抢名额的狂乱,差点连他自己都被赶了出去。
“很好,这很Ray神作风。”辛蒂抄了一瓶唐倍里侬——是的,他们像柠檬水一样敞开供应唐倍里侬,而且还TMD都是Oenotheque!占据一张位置不算太显眼但也绝不隐蔽的小枱子,就着一碟又一碟Oona和A5Tartar,悠然独酌。
“你还真是悠闲,不加入进去吗?”老板转了好几圈,没有猎获,也抄了一瓶,过来和辛蒂对饮,一边问,一边往Ray那边努嘴。
Ray闹了这么一出,原本有些空的场子立刻花枝招展地拥挤起来,辛蒂不无同情地看到明石眼睛都有点直了。
可怜的人,他试图让Ray中途招呼进来的姑娘们上缴终端和目镜,结果差点被Ray给打了。这一幕又被不知多少不肯上缴终端的姑娘们拍了下来,辛蒂用膝盖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在网上如何疯传。
“放轻松,兄弟,亚伦又不在场,你管她们拍什么。”辛蒂忍不住点醒他,“你知道的,Ray神不介意被任何人拍到任何画面,就连进局子的SP都没有人拍得比他更好看了——也许除了远古大神David Bowie那两张。”
明石回过神来,口头还不肯服输:“然而我也是要尊严的好吗?”
“就算你真被Ray神打了又怎样?想想那些曾被他打过的都是什么段位的大神?你何德何能跻身这个行列?”
明石泄气,悻悻地说:“他要是真的打了我……我就……我就不洗脸了。”
辛蒂和老板都笑起来:“出息!”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明石的绯闻小女友已经分花拂柳地努力挤过来。她换了一身小礼,雅致的橡皮粉,但仍短得不能更短,紧得不能更紧,牢牢挽住明石的胳膊,紧紧贴着他,向辛蒂宣示主权:“我看阿徹就只肯听你的话,辛蒂。”
辛蒂好笑,又微微有点恼,故意冲明石挤眼睛:“安啦!如果今晚睡到Ray神,为了你,明石君,我一定往死里凌虐他,并告诉你所有的细节。”
爱理到底年轻,脸都气白了,明石却全然不觉,还接了一句火上浇油的“And it better be dirty!”
爱理直接把他拽走了。
围观了全程的老板叹为观止:“我半生都在开酒吧,但这样的戏码永远看不腻,也永远没有真的看明白。”
辛蒂叹气:“为什么连明石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爱理是真的在意他,而且未免太在意了。”
“男人永远看不出,永远。”
两人仿佛回想起了各自生命中曾经的爱恨情仇般碰了一下杯,老板说:“你就别操心人家了,真的不上吗?”他往Ray那边瞟,而Ray照例在茫茫多的美人中间闹,“我必须提醒你,这可能是你一生中离Ray神最近的时刻了。”
辛蒂早已把那个华丽巨大又沉重的目镜摘下,拿在手里,像羽扇一样把玩着,好整以暇地说:“我在等。”
“等什么?”
“趴总归会结束,闲杂人等总归要离开或者被赶走,你猜有资格留到最后的会是谁?”
这时已经到了下半场,阿敏和安是早就退场了,安德烈醉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很显然是在明石的指挥下,祖和其他哥们已经开始隐蔽地出动,出格的来宾被悄悄带离,辛蒂猜测今晚将有大量的信封被塞出去。
“你就不怕中途Ray神被谁给拐走了?”
“他要是看中了谁,早就走了,还等到现在?”
“哦,辛蒂,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bitch!”
“不客气!”辛蒂笑着又和他碰了杯。
这时明石又过来了,脸色不太好:“我很抱歉,辛蒂,能帮我照应一下吗?小霎那边,不是!亚伦那边,我得赶过去……”
“小霎怎么了?”
“不,不是她,是亚伦——是的,又是亚伦——”明石又开始揉眉心。
“倒是不奇怪,毕竟今晚他刚被Ray神彻底地公开处刑。”
“我很抱歉,小霎一个人怕是处理不来……总之,帮我照应一下这里,好吗?”
“这里有什么好照应的?不如我和你一起过去?”
明石踌躇:“不,谢谢你,辛蒂,不需要……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旁人是没有用的……再说这里……”他看了眼已经醉死的安德烈,和半醉的Ray,满眼恳求。
辛蒂看到又在往这边过来的爱理,叹了口气:“好的,我会叫醒米拉和雅塔,如果小霎有事,我让她们先赶过去。开你的行踪,连上我,保证我任何时候都能找到你。”
“我保证。”
明石匆匆离开,爱理不管不顾地追着跟了上去。
辛蒂忽然觉得唐倍里侬都没有那么丝滑与清醇了。
“嘿,怕什么,有我呢。”老板不明就里地安慰她,“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好吗,我已经记不清我的Bar里开过多少场AfterParty了。”
“就你那些劣酒和过期罐头?”虽然心绪不宁,辛蒂仍不忘嘲笑他。
“踩我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女人!等一会儿出点什么乱子,你才知道我有多么老练和珍贵。”
谁知这时居然有一对儿过来勾搭老板,男孩子金发碧眼,漂亮得像个模特,女孩子则是老板最喜欢的东方人面孔,小圆脸、尖下巴,凤眼如丝,黑发如云,老板不能相信他们勾搭的是自己而不是辛蒂,接着就欢天喜地要跟两人走。
“现在看看忘恩负义的是谁!”辛蒂冷笑。
“嘿,放轻松,最坏又能怎样?就算把这里拆了或者烧了,他们也赔得起。”
必须承认,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一时间辛蒂都想拔腿就走。——当然不是加入老板他们,而是去看看小霎那边是怎么回事。
但是有人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嗨,美人。”
辛蒂笑了,微微侧脸:“嗨,神。”
这一刻,亚伦也好明石也好老板也好,甚至小霎,都暂时变得不重要了,辛蒂觉得自己等这一刻,等了半生那么久。
“你在等我吗?”
“从我十五岁的时候起。”
“抱歉,我来晚了。”
“不,刚刚好,现在是我最好的时候。”
Ray那双不可思议的黑眼睛里,闪过欣赏的光,他的手背轻轻滑过辛蒂的脸,辛蒂觉得自己在发抖。
“但是我已经老了,美人,很遗憾我已经老了,没能在我最好的时候遇见你。”
“不,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时候,你没有老去,只是与自己和解。”
辛蒂看着他的脸,她看过这张脸曾经呈现的所有模样,曾经被妆容完全隐藏或改变,曾经被墨镜、目镜、面具,绷带、头套甚至口塞和皮带遮挡,曾经美得不似人间之物,也曾经在放纵和堕落中扭曲失常,就像所有曾经忠诚与狂热的粉丝一样,她在这张脸上看到过天国的光,也看到过地狱的火。
而此刻,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英俊的普通人,确实开始老去,但仍有一双动人的黑眼睛,还有神一样的嗓音。
Ray笑了起来,笑着抱紧了辛蒂:“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喜欢。”
辛蒂尽情感受着他的手臂、胸膛、肌肤和气息——为了十五岁时的自己:“而你仍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我也喜欢。”
Ray大笑起来,他捏住辛蒂的肩膀,仔细看她的脸,又拍了拍她的头,拍了拍她的脸,以非常友好的态度:“真希望我能早一点知道,最能带给男人快乐的,还是聪明的女人。”
接着,他凑近辛蒂耳边,轻声说:“嘿,我的聪明的女人,告诉我,你的朋友呢?那个穿着灰色裙子的姑娘,像个魂儿一样的姑娘,头上开满了花儿的。”
辛蒂仿佛觉得自己的手滑了了一下,而手里正捧着一个水晶球——一个曾想往了太久终于捧到手里的水晶球,然后她的手滑了一下。
她甚至听见了那个并不存在的水晶球,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那一刻她终于确定,Ray是真的老了,她知道他所有的绯闻、情史、烂事和伤心事,知道他喜欢的是怎样的女人,从来没有变过,从来都不是小霎的样子。只有当一个人真正开始衰老或枯竭的时候,才会对非常年轻的生命,产生自己都始料不及的渴望。
她笑了,笑着对Ray轻轻摇头:“不可以,这个女孩不可以。”
Ray的字典里显然没有“不可以”三个字:“为什么?因为她属于亚伦小子?Oh,Come on!我们都知道亚伦小子是什么货色,如果你真是她的朋友,就该立刻带她逃走,有多么远就多么远。而我——”他张开双臂,“你们大可以逃到我这里来,我能把你俩一起抱住,直到天涯海角。”
辛蒂仍然在笑,但已经是陪老大出席各种赞助人和相关机构的会议和晚宴时脸上的招牌笑容:“是的,我们都知道亚伦小子是什么货色,而你,Ray,你知道的最清楚,不是吗?因为他就是曾经的你。”
Ray也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带点歪斜的咧嘴笑:“嘿,我可没他那么疯。再说了,如果她现在不逃走,早晚也会被他踢开,至于那一脚会有多狠,别说我没提醒你。”
“能有多狠?就像你弄死安洁莉卡的狗?”
Ray的笑容凝固了:“不是我,全世界都知道不是我。”
辛蒂觉得嗓子有点干,喝了一口酒,惊奇地发现唐倍里侬所有的芬芳与醇厚又回来了——也许只是因为她真的享受这样的时刻。
老大说过,“辛蒂,你知道吗?你最难得的是,为了对你来说值得和重要的东西,你不怕和任何人对着干。”
是的,她不怕和任何人对着干。
她又喝了一口酒,非常享受,几乎悠闲地说:“不是全世界都知道,是全世界都相信。——是的,你骗过了所有的人,粉丝就不用说了,你也骗过了媒体,还骗过了法官,骗过了陪审团,也许甚至骗过了安洁莉卡,或者她只是愿意被你骗过。但你骗不过我,Ray,那条狗就是你弄死的。”
凝固的笑容仿佛破碎的面具,从Ray的脸上一寸寸剥落,“吉吉。”他说。
“什么?”
“它的名字,那条狗的名字,它叫吉吉。”
“你的终端是关着的吗?你的身上没有植入,对吗?”他忽然问了辛蒂一个奇怪的问题。
辛蒂立刻明白过来,想了想,从手袋里拿出眉笔,在一张可回收餐巾上写了几行字,递给Ray,指着某处,说:“在这里签字。”又取出随身终端,说:“你加我,再给我转账一块钱。”
“如果我的律师没有看过,我不会在任何东西上签字。”
“那就拍下来发给他看。相信我,这是一份心理病患保密协议——当然是网络指向剪影版本。但你签字,你转账,它就有了法律效力,如果你能证明我泄露了接下来我们关于吉吉的对话的任何信息,可以把我告到倾家荡产。”
“就在一张餐巾上?”
“如果你愿意,写在一块香蕉皮上都管用。”
“上帝啊!”Ray叹息,“这是最后一块石头,最后一块压在我心上和灵魂里的石头,我曾经祈祷上帝,不要让我把它带进坟墓。很显然,上帝听到了。你是一个奇迹,美人,你是我的奇迹。”
他温柔地捧住辛蒂的脸,温柔地吻了她。那是一个混合着雪茄、龙舌兰酒、青柠和盐的味道的吻,辛蒂想起Ray曾经说过,他永远只喝Tequila,因为无论喝多少,和人接吻的时候,嘴里都有青柠的味道。
辛蒂回应了他的吻——为了十五岁的自己,然后把他轻轻推开。“十五岁的我绝对不会相信,被Ray吻过之后,我会把他推开。”她在心里说。
而她嘴上说的是:“拍照,发给你的律师,签字,给我转账。还有,我的名字是辛蒂,我不是什么美人,也不是甜心、蜜糖、宝贝、亲爱的。辛蒂——你最好给我记住这个名字。”
“如你所愿,美人,如你所愿。”Ray笑着说,辛蒂对他翻了个白眼。
Ray全不在意,吻她的手心:“我开玩笑的,辛蒂。如果你爱过我,就该知道我总是忍不住开玩笑。”
辛蒂的随身终端响起转账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不用这么多!Ray,这不合适。”
“你值得的,辛蒂,你值得。”
辛蒂叹了口气:“看来你一定非常、非常需要倾诉。”
“这世上谁不是呢?”